通過讀書增進對人和事的理解，是開卷有益的涵義之一。對上海社會科學院的人和事，我知道一些，讀了《洪大璘回憶與文集》（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8年版，以下簡稱《文集》），感悟更貼切了。

王惟中與洪大璘是半個世紀的師生?！拔逅摹边\動期間，王惟中在安徽積極參加愛國學生運動，1934年赴奧地利、德國留學，獲經濟學博士學位，解放后長期從事《資本論》教學研究，著述嚴謹，桃李滿天下?！段募酚浭隽送跷┲兄螌W的許多往事。其中說，當年，蔣介石曾兩次召見他，要委以重任，均被他借口適宜教書而婉言推辭。從中不難看到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獨立不阿。正是優(yōu)越的教育背景和執(zhí)著個性，使他的理論研究呈現(xiàn)出特殊的氣象。如在計劃經濟時期，價值規(guī)律是經濟學界熱衷討論的話題，王惟中對價值規(guī)律的肯定別有新意。他認為：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社會上產品的種類繁多，生產條件不斷發(fā)展，社會的需要變化不居，而人們的認識能力又總有一定限度，因此國民經濟計劃化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要與這兩個規(guī)律的正確關系相背離。”“在商品生產還存在并且大大發(fā)展的條件下，不正確運用價值規(guī)律的作用，要貫徹計劃規(guī)律的要求，從而貫徹社會主義基本經濟規(guī)律的要求是難以想象的?！蔽野l(fā)現(xiàn)，這分析潛在地具有奧地利學派的特點。

學術講求傳承。2007年4月，北京有學者在報紙上發(fā)表題為《對恩格斯晚年社會發(fā)展思想的再思考》的文章，認為恩格斯提出“費用與效用相比較的價值理論”，“我國思想界長期對恩格斯的這一思想采取了批判態(tài)度”，“這宗迷案，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澄清”。我立即對這種判斷提出糾正。據(jù)我所知，王惟中和洪大璘在《經濟研究》1981年第3期發(fā)表的《怎樣理解“價值是生產費用對效用的關系”？》一文，就對恩格斯的這一理論作了全面詮釋和必要肯定。王惟中和洪大璘指出：“‘價值是生產費用對效用的關系’這個定義，雖然不是成熟的，但它仍然包含著合理的內核。只要我們能夠正確地理解它，而且依照科學的勞動價值論，予以適當?shù)难a充，這個定義對于社會主義建設是具有指導意義的，特別是對于那些不講求經濟效果，不重視社會需要而盲目地進行生產的同志們，實在是一個十分可貴的座右銘?！边@說明，洪大璘和他的老師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理論的研究領域是走在前沿的。

《文集》下篇收錄的論文展示了洪大璘在政治經濟學理論方面的研究成果，其人生經歷的另一側面則濃縮在《文集》的上篇《洪大璘回憶——一個理論工作者的往事（1926-2007）》中。洪大璘是一位關注社會、熱心為公眾服務的學者。1988至1993年，他當選為上海市第九屆人大代表。履職期間，他真誠地與選民溝通，為解決民生問題和加快民主政治建設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他先后為老年人權益、歸僑僑眷權益、臺胞投資、廉政建設、浦東開發(fā)等問題向市人大領銜提出議案和質詢案共27件，為社會治安、公用事業(yè)以及高級知識分子住房、看病、評職稱與歸僑出國、工資、私房、僑匯等問題向市政府各有關部門提出書面意見共66件，其中絕大部分獲得妥善辦理。洪大璘回憶說：“1988年，當王（惟中）老師從報上看到發(fā)表的市九屆人大代表名單中有我的名字后十分喜悅，他以一位老代表的身份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當上人大代表是一件喜事，但要盡心盡責，切不可僅僅當一名只拍拍手、舉舉手的開會代表，應該積極參政議政并熱心為群眾排憂解難，這才是名副其實并為群眾所歡迎的代表?！崩蠋煹亩诤蛯W生的行動，折射出愛國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和做人準則。

時代會變，觀念會變，做派也會變，但有些東西是不應該、也不會隨意變的，比如為學之道，比如做人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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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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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文匯報2009.12.06 版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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